在城市快速發展的今天,專家們在建造一流的地下城這一概念上早已達成一致。單個的“地下音符”被地鐵、地下通道連成線、串成面......
  在廣州,你可以從廣州塔數百米高制高點,垂直下降到地下,通過APM和地鐵,猶如一個在城市下潛泳的魚,抵達你想去的任何一個地下空間被開通的地方。
  廣州已經成為一個超級漢堡包——不論你是在哪一層——在西塔的塔尖,還是在目前地下最深的五號地鐵站站台,都可以品嘗到這個立體城市獨特的味道。
  廣州,一流的商業城市和人居城市,正在擁有一流的地下城。
  正在掘進擴展中的廣州地下城,不只是擴展其物理空間,而是隨著地下城在人們生活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廣州在擴展和創新著屬於自己的地下城文化,它暗自滋長,在建築、城市管理甚至人們的精神領域不斷拓展,集結成這座城市看不見的軟實力。
  回顧南方日報此前三篇關於廣州地下城的報道,我們甚少提及市政管道工程。在華南理工大學城市規劃系主任王世福看來,地下廣州城的積極意義,在可見的未來還將更多體現在城市支持系統的管理和建設上。“地下城的建設標準和運營狀態是體現一個城市,甚至是國家處在的發展階段所展現出來的綜合實力”。
  城市的共同溝
  地上地下的無縫連接
  在180多年前的巴黎,法國人創造性地建設了“共同溝”——將5種管線統一佈局。如今,廣州的共同溝建設也正蹣跚起步。2003年,廣州大學城全面動工,廣州第一條共同溝(也稱為“地下城市管道綜合走廊”)在這裡成型,最終建成總長約18公里的共同溝。
  4月的一個深夜,廣州寺右新馬路由西向東的車道被封攔了起來,一排排印著“燃氣維修”的欄桿被用來隔開施工區和人行道,這條馬路正在經歷又一次“手術”,機械聲隆,穿著橘黃色工服的工人在忙碌著。
  為了讓這座城市健康運轉,從地面到地下10米左右的深度里,暗埋著這座城市的支持系統——市政管線(道)。
  在這個統稱中,包含著燃氣、通信、電力、給排水、有線通信傳輸等多種類型的城市“生命線”,他們或上下重疊,或左右排列地埋在地面以下,在不同的空間相互交疊又各自獨立。
  這不是寺右新馬路第一次動手術,也不是這座城市中第一條接受重覆手術的馬路。
  正因為這看似有序的管線實則歸屬不同部門管理,廣州越華路在廣州亞運會前,曾在半年開挖6次。 正為許多專家、市民所一直所詬病的那樣,在一次次的各類維修中,完整的道路被挖開又縫上,被形容為“拉鏈路”。
  雖然對越華路的多次開挖,廣州市交委解釋稱出於技術性考慮,同時要保證施工對交通帶來的影響最小,但這並沒能徹底說服公眾。
  許多城市的這種重覆挖開、合上的動作,其實在180多年前的巴黎就開始終止了這種不斷重覆的對城市效率提出挑戰的行為。
  為解決地下管線的鋪設,巴黎創造性在地下建成世界上第一條共同溝,佈置了給水、電信電纜、壓縮空氣管等5種管線。在隨後的100多年裡,共同溝的建設被廣泛效仿並改進,英國倫敦、德國漢堡、日本東京、俄國莫斯科、美國紐約……各國的發達城市逐步將此建造理念和技術完備成熟,幾乎徹底解決了“拉鏈路”的問題。
  國外城市的發展經驗表明,一個城市或地區的人均GDP超過3000美元時,即具備大規模有序開發利用城市地下空間資源的經濟基礎。隨著經濟和城市發展水平的不斷上升,廣州在約十年前,在共同溝建設上蹣跚起步。
  2003年,廣州大學城全面動工。如同一張白紙的地盤,讓設計師擺脫束縛,在這片土地上盡情揮灑七彩的靈感。廣州第一條共同溝(也稱為“地下城市管道綜合走廊”),在這裡起步成型,最終建成了總長約18公里的共同溝。
  從地面進入到地下約2米深即可抵達共同溝的主幹管,這條約10公里長的主幹管不顯逼仄,寬7米、高2.8米的“溝”中各類管道各司其職,整齊排列,通道兩壁有不同規格的支架用來擱放小型管道,其中不少空支架正“虛位以待”,可供新置管線使用。在支架與管道中間,每天24小時都有工程人員在此間行走,守護管道安全。
  除了大學城外,廣州亞運城等新開發大型項目也均已建設共同溝。在今年1月廣州市政府常務會議審議通過的《廣州市地下管線綜合管廊建設工作方案》中提出,到“十二五”期末,廣州將建成40公里地下綜合管廊,屆時將把電力、通信、供水等市政公用管線集中敷設在管廊內,杜絕“拉鏈路”,而廣州將有23個片區適宜建設地下綜合管廊,其中廣州國際金融城起步區有望建成示範工程。
  然而,對比起國際一流城市,廣州的地下管線還差得很遠。法國巴黎地下水道在近200年前開始建設,2300多公里長的地下水道聚集著從拿破侖時代開始,設計者和建設者智慧的結晶。引以為豪的巴黎人現在將其做成了獨具特色的巴黎下水道博物館,向世人展示著隱秘而偉大的工程。
  滋長的地下文化
  市井文化、大都市風尚扎根入地
  無論是不大為人所知的搖滾文化,還是在文化節名聲大噪的方所書店,從民間自發生長出的地下文化,附著在Band房、書店、地鐵等各類實體之上,受到地下世界人來人往的滋養,正暗自生長。
  4月24日下午5時多,結束一天工作的鐘揚快速來到了江南西的陶弦琴行。從下班開始,他的身份從國企職員變成了漂流街樂隊的鼓手。這天,樂隊的所有成員及他們的朋友,一起完成他們首張專輯《默默離開》的包裝,再過不久這張專輯將小範圍發售出去。
  漂流街樂隊曾是最晚進駐廣州Band村的一支樂隊。Band村是一個坐落在越秀區三角市地下約200平方米的人防設施,因隱秘而隔音成為廣州搖滾人無比熱愛並嚮往的“完美”空間,隔成9間的排練房裡,最多時聚集了約20支樂隊。不過,今年4月份,因消防不合格等原因,Band村已被要求關閉。
  “Band村的環境對於我們來說太正點了!”漂流街樂隊的經紀人Mac在2009年就入駐Band村,“首先這裡是地下,把厚鐵門一關上,隔音效果非常棒;其次這裡地理位置很好,交通、生活都十分便利;最後在這裡演奏的音效也很好,在地下所有的聲音都被包裹在Band房裡。” 在Band村短短2年的時間里,漂流街樂隊成員有了真正獨立自由的空間相互交流,主題為尋找生命中正能量的《默默離開》幾乎全部在Band村創作完成。
  自2008年始,Band村瘋狂滋養著搖滾青年們在這裡迸發出的靈感,迅速地在不為大眾所知的搖滾圈裡,一躍成長為廣東甚至華南地區的中心。每天,“地上身份”為教授、詩人、銀行職員、醫生甚至公務員的普通人,進入Band村“變身”鼓手、主唱、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Band村將廣東地區優秀的搖滾青年們吸引在了一起,互通的空間提供了交流的平臺,Band仔們在音樂的碰撞中奏出一串靈感的音符。儘管現已關閉,但曾在這裡汲取營養的樂隊們,將這種獨立與自由的地下精神又帶回到了地表。
  如果說Band村搖滾的文化象徵是炙烈的火焰,令人嚮往而又畏懼難免小眾,位於天河區太古匯負一層的方所書店,則是廣州另一個廣為人知的地下文化中心。文字的溫吞更能為大眾所接受,許多外地游客到了廣州也要特意前往。這家占地約2000平方米的書店選擇棲身在地下,集書店、美學生活、咖啡、展覽空間與服飾時尚等混業經營為一體,最為令人稱道的是這裡頻繁舉辦的各類講座。
  對於白領小李而言,在方所點杯咖啡,捧著本小說度過一下午,就是美好的休閑時光;剛畢業出來工作的小孫則能在這裡的講座找到一種還在學校汲取知識的感覺;“書蟲”小汪總愛在閑時,來到這個巨大的書海,挑選自己喜愛的圖書。各種文化人都能在方所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不斷滋養著這一地下文化品牌。
  華南理工大學城市規劃系主任、博士生導師王世福認為,太古匯地下商圈定位為中高檔消費,在設計時,商鋪、道路等分割就充分考慮到了消費者的舒適度,這也是方所目前能成功地讓市民願意去地下的原因之一。
  “地下與地上不同,地下文化的出現需要想象,要有創意。”王世福認為,地下文化不是開發、打造出來的,而是隨著地下空間在現代都市人生活比重中占據越來越重的地位,在人們利用中被天然創造出來。人來人往的地下世界,各類大眾熟知文化或還未被髮覺的文化,正在暗自滋長。
  暢想未來地下城
  一流的地下城證明著一座城市的軟實力
  現代都市的設計者們腳踏實地。在他們的眼中,廣州地下城不必生搬硬套國外地下空間開發的優秀案例,而是從城市功能需求出發,建設出服務市民、提升生活品質的精品地下城。
  最好的下水道、最包容的地下文化、最人性化的地下運輸系統、最固若金湯的地下庇護空間……從地下0米延伸至地下40米,我們希望未來看到一個讓形容詞黯然失色的地下廣州。
  在日本動畫片《新世紀福音戰士》中,81%位於地下的第三新東京市成為了人類抵禦使徒(註:一種不明生命體)進攻的最後堡壘,人類製造出的巨大機器人從這裡發射出地面,配合從地底冒出的各式新興武器,與使徒激烈打鬥。
  在東西方文學家構想的各式奇幻世界中,地下更是擺脫不了財富、秘密、陰謀與靈感的空間符號。著名科幻作家劉慈欣甚至構想了若干年後的地球遭遇“核冬天”,地表環境被徹底摧毀,殘餘的人類被迫轉入地下生存,幾乎掏空了整個地球內部。
  現實中,相比起文學家們對地下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城市的設計者們多了許多腳踏實地。關於地下的刻板印象正在被逐步打破,有些超越了前人所能有的認知。
  國外對地下空間的利用也已有多種成功試驗,許多地下空間開發的案例被奉為建築界的經典之作。芬蘭在地下建設游泳館、健身中心,瑞典在地下建設儲熱庫、污水處理廠……
  那麼,廣州的地下城未來將是何種走向?
  “廣州目前並不需要如同國外那樣,將一些大型公共設施搬入地下。”中山大學城市與區域規劃系教授林耿認為,雖然技術上這些都可以實現,但地下空間開發的根本出發點是城市功能需求。北美、北歐等國在地下建設大量設施是因為冬季寒冷,日本開發大量地下商業是因為城市用地不夠。“廣州氣候宜人,城市用地還算夠用,加上地下開發成本是地上的數倍,大規模建設‘地下城市’我是有疑問的。”
  與林耿看法相符合的是廣州南站地下空間開發規劃的一改再改,目前的版本比最初版本中地下空間開發減少了一半。
  從城市功能來看,廣州地下空間還能在哪方面有所作為呢?
  “廣州有很好的水文條件,但一直缺少公共性的、充滿各種旅游體驗的濱水區。”林耿說,地下空間的開發一定要與地面建築、人口聯繫起來,從這個角度看,廣州最缺的是從地上、地面到地下的立體濱水區。雖然目前廣州花城廣場是一個公共性的濱水區,但它能提供的旅游體驗有限。
  在林耿關於地下廣州城的暢想中,地面可以做主題公園,可以引入各類公共性強的文化館,比如蠟像館、萬象館、科技館等,可以在江邊建立類似“倫敦之眼”的大摩天輪;而地下則可以是地上功能的延伸,開發一些文化創意產業、另類居住的酒店、水族館等。“這是一個講究品質的時代,我們可以開發成一個讓市民為之自豪,樂於參與的空間,打造廣州精品濱水區”。
  地下城,隱形之城。事實上代表的是城市居民對於生活品質提升的要求,需要的是城市決策者在建設中擯棄虛榮浮誇的導向,而最終展現的,將是這座城市在被世人所提及時,永遠都繞不過的軟實力象徵。
  ■記者手記
  為什麼要報道地下廣州城?
  每當被讀者問起這個問題,我們也總是反問,是呀,為什麼要寫地下廣州城?
  沒有事件,甚至沒有新聞由頭,這個題目靜態得罕為人所留意。
  最起初,我們只想單純地關註一下每天蟄伏在地下的工作者,有數據統計顯示廣州城的這一個群體已經超過了20萬人。雖然許多人每天都要經過這些地下設施,與“地下人”擦肩而過,但對於他們卻知之甚少。
  但是,當我們帶著這樣的命題走入地下,我們發現,個體的背後,潛藏的是一個龐大的系統。
  這個系統,由一道道齒輪和履帶組成的電梯,由地表向地下延展開去:管道、地鐵、商城、防空洞……地下空間這個寬泛概念的背後,有著太多可以講述的精彩故事。這個隱形廣州的厚重和瑰麗,甚至能讓任何個人的情感都黯然失色。更為難得的是,這樣一個仍在開發中的地下廣州,依稀可以看到無所不在的廣州精神。
  廣州精神,是對包容和自由的嚮往,是對求真和務實的堅持。我們想通過一個既如倒影又似根系的地下廣州,將廣州的魅力傳達給世人。
  一流的城市,必須有一個一流的地下城,這不僅是專家口中的理念,更是一個發生中的事實。紐約、倫敦、巴黎、東京、莫斯科、香港……這些舉世聞名的城市腳下都有著一個色彩鮮明的地下城。中國內地最早的地鐵修建於北京,最大的地下空間規模也在北京,但是,起步稍晚的廣州卻恰好位於一個地緣與歷史上的奇妙結合點,先進的技術、活躍的財富都只是一個基礎條件,最公民的社會和最具服務精神的治理邏輯才是地下廣州能夠綻放出璀璨光輝的關鍵。
  當然,廣州的地下城仍有漫長的路要走,硬件我們擁有了,統一的《廣州市地下空間開發利用管理辦法》也於2012年開始施行,但管理的智慧和形象的包裝仍需要進一步加強。
  我們欣慰的是,一組報道下來,有越來越多的市民告訴我們,原來地下還有這麼多新奇的玩意、原來一條昏暗的地下甬道還能有這樣豐富的內涵、原來廣州還有著這麼豐富的延展空間……
  這時候我們明白為什麼要寫地下城,高節奏中的都市人厭倦了身邊日復一日的單調場景,甚至失去了發現美的興趣,那麼我們的任務,就是展現一個你所不知道的地下城。正如同地下城本身,改變與未知,總是給人帶來希望。
  南方日報記者 張婧 戎飛騰
  實習生 毛敏 張浩 容梓姍 杜瑋淦
  南方日報記者 肖雄 攝影
  統籌策劃:梅志清 胡念飛 江華  (原標題:一流的城市 需要一流的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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